导读
近日,清华大学气候变化与可持续发展研究院、北京大学能源研究院、宁夏宝丰能源、中信证券联合举办了应对气候变化“碳中和”论坛。
北京绿色交易所总经理、北京绿色金融协会秘书长梅德文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能耗国家、最大的碳排放国家、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必须通过技术创新、产业变革来实现经济转型,通过碳市场来引导数以百万亿计的碳中和投资,从而有效解决经济发展与减排的两难,低成本高效率地实现碳中和。
北京环境交易所总经理、绿色金融委员会副秘书长梅德文
现在碳交易其实开展得比较少,您预计它未来的市场大概能有多大?
梅德文:年以来,中国已经在北京、上海、天津、重庆、湖北、广东、深圳、福建等8个省市开展了碳排放权交易试点。截止到年年底,总交易金额.51亿,交易量4.45亿吨,平均价格大约是23.5元。交易规模确实比较小,交易价格也比较低,对于履约企业和投资者的投资功能还有待提高。这一现象很正常,因为第一,中国现在的市场是一个区域分割的市场;第二,它还是一个现货交易市场,但是不代表未来也是这样。
大家知道,中国即将启动全国统一的碳交易市场,其中电力行业大约有35亿到40亿吨的配额,它的规模超过了欧盟的碳交易市场。
如果未来碳交易市场从电力行业扩大到石化、化工、钢铁、建材、有色、造纸、航空等8大行业,交易规模配额规模预计会到50亿吨。
另外,在交易产品上,我们认为在未来合适的时候,可以看到碳交易产品的创新,如果能够更加完善的价格发现机制,碳交易就会为中国经济转型、能源转型、甚至金融转型,提供一个有价值的价格信号,从而引导资源配置,为中国的碳达峰、碳综合提供一个强大的金融工具和减排工具,为我们国家应对气候变化,甚至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也能作出重要贡献。
您刚才说,碳交易市场从年到现在,大概也有7年的时间了。为什么量还是比较小?您觉得未来的增长幅度能有多大?还有,现在中国有很多碳交易市场,如果要统一这些市场,在现有的竞争当中,比如北京的和上海的竞争,怎么去凸显优势和体现价值?
梅德文:刚才说了,中国从年开始在京津沪渝四大直辖市和广东、湖北、深圳、福建开展了碳交易试点。从年到年有7个履约期,总共的交易金额是.31亿,交易量4.45亿吨,平均交易价格大约就是23.5人民币。这是配额市场。
碳市场还有一个市场是自愿减排交易市场,也就是CCER交易市场。这个市场的总交易量是2.68亿。
规模为什么不大?第一个原因,这是一个区域分割的市场,不是一个统一的市场。第二个原因,这样的一个交易产品还是主要以现货为主。当然,交易市场、交易规模、交易价格是很复杂的。简单说,第一,是不是有立法明确绝对总量减排?总量减排和强度减排是有区别的。第二,是否有严格的数据基础与核查?第三个问题就是惩罚机制。
所以,一个完善的、有效的碳市场应该具备三个条件,第一就是必须要有总量减排。第二,要搞清配额的分配方式是免费分配,还是有偿拍卖分配。这两个的效果是大相径庭的。如果是免费的,控排企业对配额的价格就可能不敏感。第三就是定价机制。有效的市场定价机制取决于主体是否多元化,市场参与者类型要多元化。因为不同类型市场主体的风险偏好、预期、信息来源不同,这样才能形成公允的价格。当然,市场规模也要足够大,要有持续性、有序性、成熟性和稳健性;交易产品是否有流动性,是否能够实现期限转换、风险转换、流动性转换?交易监管与规则是什么样的?如果是一个只适合现货交易的规则,可能对市场价格的形成机制就会产生影响。
总的来说,中国现在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我们一方面要减排,因为中国是一个负责任大国;但另外一方面,我们中国现在人均GDP去年才刚刚破了1万美元,仍然要大力发展。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我们一方面要减排,另外一方面还要发展,所以发展与减排可能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上海国际汽车工业展览会的参与者在体验一辆纯电动汽车
当然,碳交易市场可能是两难选择中,一个低成本高效率的制度选择。
美国学者杰里米·里夫金认为,现在世界处在第三次工业革命时期,就是以信息技术、生物工程技术和新能源技术并发为代表的工业革命。如果我们建立强大的碳交易市场,激励以风、光为代表的新能源产业发展,配上我们这样一个连续六年蝉联世界第一的新能源汽车产销体系,我们可能就可以在发展与减排之间找到一个低成本、高效率的解决方案,抓住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技术长周期。
刘鹤副总理在《两次金融大危机比较研究》一书中阐述,历史上每一次工业革命大约有60年到年的长技术增长周期。杰里米·里夫金认为,中国是最有可能在第三次工业革命中抓住这次历史性经济增长周期的国家,因为我们具备四个“世界最大”:
第一,我们具备世界上最大的新能源装机总量:风电装机2.81亿千瓦,光伏装机2.53亿千瓦,总装机5.34亿千瓦。
第二,我们是世界最大的新能源汽车产销国家,工信部肖亚庆部长说中国新能源汽车产销量连续6年世界第一,累计万辆。
第三,我们现在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绿色信贷市场。中国人民银行易纲行长近期宣布,截止到去年底,我们大约有12万亿的绿色信贷、亿的绿色债券。
第四,我们即将开启世界上最大的碳交易市场。今年6月份,我们即将开展全国统一的碳交易市场,大约是35~40亿吨,超过了欧盟。如果将来合适的时候,我们在交易主体的规模化、多元化的探讨上(从1个行业到8个行业)、在交易产品和交易监管的创新上探讨总量、拍卖配额、合适的定价机制的话,可能会为我们中国的碳中和作出更大的贡献。
您之前说过,碳中和、碳达峰的对策就是碳金融。您刚才也说到,中国的碳交易还处于起步阶段。目前为止我们都在谈起步阶段,在发展与创新上,我们是什么样的状态?是不是以后要和全球在制度、碳交易的产品等领域接轨?
梅德文:中国的实际国情是“新兴+转轨”。第一,我们是一个新兴市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人均GDP只有1万美元。第二,我们是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
碳交易市场是一个新型的价格机制工具。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还有一个保增长、保民生的严肃问题。如何在人均1万美元的时候建立一个强大的碳交易市场,确实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中国气候事务特使解振华主任早在十年前就多次强调,根据统计,一般来说发达国家都是在人均GDP4万美元左右的时候才实现碳达峰。而中国要在年碳达峰。根据测算,如果按照5%~6%的增长,年中国的人均GDP会接近2万美元,还是与发达国家碳达峰时候的4万美元人均GDP有很大差距。
因此,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来建立这样一个大的碳交易市场,有很多的不确定性需要探讨和创新。从国际上看,包括欧盟都是在碳达峰二十多年之后才建立碳市场。所以我认为,我们肯定一开始还是要有一个审慎的、稳健的原则,因为中国确确实实有很多的区域不均衡。除了东西、南北的不均衡,在产业结构上也是严重的不均衡。中国的制造业占据了40%以上,城市化水平和产业结构都有待提高。
第二个要注意的是能源结构。我们是富煤、贫油、少气,主要是以煤为主。在一次能源中,煤超过了50%,在发电体系中煤电将近57%。能源体系之中化石能源将近85%,可再生能源只占15%。
第三个就是中国的金融结构。中国的金融结构是以间接融资,也就是以银行体系为主,而不是以直接融资为主,而碳交易属于直接融资性质的金融市场。
经济以制造业为主,能源以煤为主,金融以银行为主,这是不可分割的一个体系。这样的结构要转型,挑战可谓前所未有。当然我们也看到,中国也面临着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一次工业革命是煤、铁路加英镑,第二次工业革命是石油、汽车加美元。现在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风、光新能源生产体系,同时又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新能源汽车产销体系。如果再配合上碳市场发展与人民币国际化,从理论上讲,可以形成一个完美的闭环,能够促进我们抓住第三次工业革命这个巨大机遇,在这新一轮的技术长周期增长中突飞猛进,取得竞争优势。
至于与国际接轨,我觉得碳排放确确实实是一个国际化问题,就像年奥运会的主题那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碳排放不管是从英国、法国、美国、德国、中国排放,对地球的影响都是一样的,碳市场确实符合总书记说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我认为在中国的经济转型、能源转型、金融转型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也可以考虑国际接轨的问题。因为碳交易本身就是一个最标准化的国际产品。
资料图
中国的碳市场为什么引起国际社会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