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毒鸡汤有很多。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绝对是毒鸡汤中的翘楚。流传广,荼毒深。
我家8岁的芒果小哥就是中毒者。
小小年纪,对“人上人”没什么理解,自虐地觉得“吃苦”是好事。他很节俭,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二)
年9月-年9月,多天里,他主要靠一双鞋度日。
那是一双迪卡侬的特价足球鞋。
特别舒服?不,他几乎只有这一双鞋。
阿姨不得不瞅准有太阳的周末,赶紧洗了晾干。
可以想象,一个运动量超大的小男生对鞋子的损耗程度。
那双鞋,完全靠顽强的意志力在强撑。
一年前,他坚持买大了一个尺码,越穿越紧,越穿越破。
更要命的是,越穿越臭。
以至于在和老母亲散步时,他会突然凝重地说:“我好想闻到了袜子的臭味。”
袜子不背锅,是鞋子实在太臭!
这中间,老母亲给买过一双阿迪的小白鞋。
他一听价格,眼泪唰得下来,坚持要去退货。
他一哭二闹,那双鞋,退不了,最后送人了。
我想到一幅画面——20年后,他上天涯发帖:“我女朋友竟然买了一瓶80元的面霜!”然后,被骂成了筛子。
今年夏天,淘宝卖家发错了货,他才多了一双49块的凉鞋。老母亲再三解释退货运费很贵,他才忍下这双鞋。
(三)
这回,老母亲忍不下去了。
因为,他递到我鼻子下面的鞋子和袜子实在太臭了。
不可描述的气味,直冲天灵盖而去。
震惊程度,只有霸道总裁文里的那句“虎躯一震”可以形容。
我们有了一次严肃的谈话。
“为什么不想买新鞋?”
“我不喜欢花钱。”
“这个是必要的生活开支。就跟吃饭也花钱一样,我们还是要买米买菜。”
“鞋子臭点没关系,晚上把脚洗干净就好!”
对守财奴,还是要对症下药。
“鞋子袜子长期臭,脚就会一直被臭气熏着。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会有脚气,会有很很重的皮肤病,甚至发展到全身。”
“然后呢?”
“脚气很难根治,可能花了10万,还是治不好。一双鞋子块的话,够买双鞋子。一年5双鞋子,够穿年。”
“可能不需要10万医药费吧?”
“你长大了,对方觉得你脚太臭,甚至不想把大合同签给你怎么办。他可能会想,一个人,连自己的脚丫子都照顾不好,怎么维护好订单。”
以上是提炼浓缩过后的。实际上,老母亲说了一车轱辘话。
小哥终于同意去买鞋。
(四)
老母亲带着他一口气买了三双新鞋。
第二天放学回来,他脱下鞋子,拿到鼻子底下闻了下,也很惊喜:“妈妈,我的鞋不臭了,脚也不臭了。”
“你现在有三双合尺码的鞋子,你可以每天换着穿,这样能保养鞋子,也不容易有气味。”
“好!”
虽然,老母亲给她看的,是LV鞋子的保养指南,可能不适用于块的童鞋。
(五)
人有时候会钻了牛角尖还自我陶醉。
以为苦了心志、饿了体肤后,就能干成一番大事。
近乎自虐地受苦,和自己的身体发肤过不去,把每一次磨难都看成历练。
你以为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就算吃苦。
很多时候,你以为的吃苦,只是在毫无意义地挨穷。
比如,家中生计困难,只买得起一双鞋,那只能迫于现实压力。毕竟,不能去偷去抢。
比如,困难时期,家里连喝稀粥都困难,就别想着吃干饭,更遑论饮食上要荤素搭配、营养合理。
过去,穷就是穷,挨穷被迫无奈。
如今,更多地挨穷,可能因为守财奴心性,或者纯粹和自己过不去。
(六)
吃苦,更多的是发乎本心,是自律、自制、自控。
如果把吃苦理解成刻意降低消费层次,节衣缩食,实在太过肤浅。
吃苦,更主要的是长期聚焦一件事情的能力。
至少在眼下温饱不成问题的背景下,吃苦和挨穷是两回事。
为了这件事,你能拒绝诱惑,你能克服惰性,你能忍受孤独,你能面对质疑,你能始终坚定向前。
这条路,道阻且长。
大多数人,都放弃了,就像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忘了年少时的梦想。
只有极少数人才坚持下来。因为,他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
(七)
和芒果小哥讨论,对他来说,什么是真正的吃苦?
设置障碍,考验自己能忍受多久生活的困窘,没有什么积极意义,还可能伤身。
真正的吃苦,是能做到为了梦想放弃眼前的享受。
因此,每周五的围棋课前,吃最便宜的13块钱炒饭,不舍得点一碗汤,不是在吃苦。
打消多看一集《倚天屠龙记》的念头,少玩十分钟消消乐,把这个时间用来多做10道围棋题,多在网络平台下一盘棋,为了心中所爱,奋力拼搏,才是真的吃苦。
他说:“妈妈,我明白了,对大人来说,不玩手机也算是吃苦。”
对!
(八)
我甚至认为,在合理范围内消费,对自己好一点,并非放纵欲望,也是为了找到吃苦的动力。
第一次买奢牌的鞋子,是在巴黎的老佛爷百货。
白发销售年龄很大,可以做我爷爷,做派像足了老派绅士。
他挑了一双黑色的经典款高跟鞋,邀请我试试。我用蹩脚的英语回应,价格太高,超过负担。他和善友好地笑,让我坐下,蹲下为我试鞋。
最后,我带走了两双鞋,远超预算。
这次买鞋的经历隐隐中改变了我很多。
比如,我值得更好的,哪怕是踩在脚下的鞋子。
比如,为了过上想要的生活,我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是的,这两双鞋,让我更会吃苦,也用行动去创造更高的人生价值。
朝六晚九的老母亲赞赏是对我写文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