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乐天阁楼

王乐天,男,供职于中国银行温州市分行,现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乐天笔记》《乐天心曲》二部散文集。说到老宅,阁楼是绕不过的。二楼的阁楼原本是用做家里堆放杂物用的,不足八个平米。由于一楼正间光线偏暗,后来,父母便将此新辟成我和哥哥的卧室。一张大木床,细纱布的蚊帐因为年深月久而颜色发黄,上面诸多破损的地方缝着青灰或蓝紫的补丁,并且散发着陈年的旧腐气味。蚊帐两头都有一个钢弯钩,用来束住蚊帐。电灯的开关装在靠窗的半圆形木柱上,一根长灯绳从开关里延伸到床头边,开、关灯都必须扯那根灯绳。为了防风,靠楼梯的木墙上糊着一张张旧报纸。墙上贴的是《人民日报》、《浙江日报》、《温州日报》,一行行铅字排列出一个个当年的新闻报道。当然,还有新闻照片,形象地见证着过去的时光。床正对着一扇古老的木窗----七尺多长,近一尺宽的玻璃窗。玻璃窗视线外的三角形斜坡的瓦顶长满了苔藓。阁楼的窗口外下斜拉着一根粗长的电线,跨过上河,连接着一根竖在隔河对岸的木质电线杆,简陋而略显倾斜的电线杆上面仅仅拧上几个绝缘的白瓷瓶,其顶端还挂了一个圆形的喇叭,家里的电就是从这根简易的电线杆拉过来的。因离家近,每次广播一响,声音仿佛就在头顶上,响得近乎嘹亮。彼时的乡村,停电司空见惯,因此,夜晚常见父母在充满呛人油烟的煤油灯下忙碌地批改着作业。透过阁楼的木格子窗户,可以看见对岸房舍上瓦片像鱼鳞似的灰色屋脊和穿村而过的上河。无所事事时,我喜欢趴在窗沿边,远眺上河街人来人往及河面的风景,河面上常有载着重物的机动船“突突突”地驶过,亦有小木船不疾不徐地在水面划过。夏天,上河成为孩子们的天地,河道中游泳的,沿河滩捉鱼捞虾的,河埠头戏水的,总是人满为患,一些大人会带着工具半潜入水中抠螺蛳作为“副业”。每年的端午节,家乡都会举办划龙舟这种民间娱乐活动。于是,我家的阁楼演变成一个很好的观赏点,常有同学聚集在此,从这里俯瞰下去,龙舟队伍一目了然。一般每只龙舟队都有三至五只龙舟组成,也不乏有清一色女划手组成的“凤舟”。河面上,穿着统一、剽悍矫健的划手们一路吆喝着,紧和锣鼓声的节奏,动作整齐划一地向前奋力划去。到了桥边,就将水泼向石桥,围观的人便齐刷刷地往后退。龙舟队一路上浩浩荡荡,每到一处,鞭炮声此起彼伏,显得热闹非凡。父亲的书法在当地颇负盛名,尤擅草书,家乡的不少牌匾就出自他之手,父亲一生桃李满天下,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书法人才,如今,他的诸多学生已成为温州地区知名的书法家。那时还没有印刷的春联,腊月里就有很多人家上门求他写春联和福字,而父亲总是有求必应。春联纸上写的满是一年的祝福和对来年的祝愿,乡亲们送来红纸,我在旁边帮着裁纸和研墨,父亲挥毫。随着春联越写越多,我只能踮着脚尖在间隙里穿来穿去,看着地面上铺展着横一条、竖一条红红的春联,的确有一种蓬毕生辉的感觉。待墨迹干了,就把它卷起放在一边,接着写另外一家的。看着父亲龙飞凤舞的样子以及他替人写字所受到的那份尊崇,尽管当时不能欣赏书法的妙处,但却使我萌发了学习书法的想法。上小学二年级时,父亲便开始教我在九宫格上学书,他端坐在我的身后,用他很大的手掌覆盖着我小小的手,在他宽厚大手的控制下,我一笔一画地用黑墨将红字填满。很快,父亲就要求我开始临摹。平时一有空,我就喜欢独自端坐在阁楼的书桌前,一笔笔地对照着字帖临写,摊在眼前是一本已破损的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那是经过多人手指的抚摩、把玩后的效果。有的页面已经脱离开册页,上面洇着黑色墨团。欧体以严谨工整,平正峭劲著称,对于字体的选择,父亲曾建议我从浑厚方正、沉雄有力的颜体入手,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我。每临摹完一张,我就把它铺到地上,直至铺满一地,让父亲点评着,然后继续写,有时一天连续地写,仍觉得兴致盎然,乐此不疲。为了节省用纸,我总是先用淡墨写小字,再用浓墨写大字,一张旧报纸,被我反复地写着,最后被写烂了才舍得丢掉。彼时的墨汁不是上好的,用的是大瓶的黑汁,过夜的墨汁总是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弥漫在阁楼里。上学时,书法就曾给我带来过诸多的荣誉。工作后,我虽然仍然对书法葆有兴趣,但由于事务的纷扰,书法爱好一直断断续续,技艺进展不大,一直引以为憾。在阁楼边上还有一扇侧门,平时上了一个小铜锁,一直紧闭着,门很简陋,仅仅蒙着一层塑料薄膜。进入里面的房间,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它的房顶铺了一层黑色的毛毡,以防止漏水。整个房间仅有一扇用来采光的天窗,镶着四块瓦片大小的玻璃,显得光线昏暗,阴天时得使用手电筒。房间北面还有一定高度,而南面的瓦背直接披下来,不到一米五高,往南得小心翼翼地猫腰走。平时,家里杂乱无章的东西都堆放在此。在我的少年时代,记忆犹新的是,里面有一口没上漆的空寿材,白晃晃的,像骨殖一样,放在这个杂物间的醒目位置,显得很刺目。一开门就能看见,使我感到特别害怕,据父亲说,那时为当年奶奶预留的。后来不知何故,忽然神秘地消失了。因摆放的物品混乱,会有一些昆虫活动其间,蟑螂就是这里的常客。而老鼠也常常猖獗在其中出没,伴随着“吱吱啊啊”的声音,只要一打开侧门,警觉的它们却很很快仓皇逃窜。之后,家中饲养了家猫,鼠患才得以消声匿迹。酷爱书法的父亲曾收藏一些名家的书画作品,他将这些珍贵的东西暂时保管在此,并会时不时地拿出欣赏一下。但后来,因房间常年紧闭,空气闭塞,导致字画慢慢氧化而损坏,使父亲追悔莫及。上初中时,我曾一度对武侠小说手不释卷,而父母则持明显的反对态度。因此,要看小说只能在阁楼里偷偷地看。阁楼最大好处在于只要贴在薄地板上,就可听楼下的动静。于是一旦听到父母走动的脚步声,我便迅速地从侧门进入这个房间里,屏息凝气,直到父母离开后,方才蹑手蹑脚地重回阁楼,继续沉湎在精彩的武侠小说情节中。木床、书桌、昏暗的电灯、旧式的木质梳妆台以及一个竹制的小书架构成了阁楼的全部。书架还是父亲于八十年代初托朋友出差时特意从杭州捎来的。顶层是各种字体的字帖,父亲想方设法搜罗而来的,下二层堆叠了大量的杂志,成为哥哥的天地。八、九十年代,文学被广大的民众顶礼膜拜,哥哥亦是其中的一名狂热者,刚参加工作的他业余时间喜欢埋头写诗和小说,并不断地投稿,但大多石沉大海,倒是退稿信纷至沓来。他还自费订阅了大量的杂志,以文学类为主。而《文化娱乐》《故事会》《今古传奇》等娱乐性的杂志却是当时我的最爱,一有新到的杂志,我总是爱不释手。当然,我偶尔也会翻翻一些纯文学杂志,《人民文学》《十月》《收获》等,囫囵吞枣般地读一些小说,虽然当时读起那些小说来似懂非懂,还很费解,但多年以后回想起来,在这个小小的阁楼里,这些无意识的阅读积累却间接地促成了我日后写作的业余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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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作协”为中国金融作家协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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