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关何外故乡有家家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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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父母、有温度的房子是家,有家的地方是故乡。

——题记

一、

青龙是故乡,却是偶尔才去一次的地方了。只是,去了必定要“回家”看看那片曾经的家园,父亲种下的那棵桃树可好?老屋已经完全倒塌,石脚边长满了草,艳阳高照下还开出几朵小花,残留的墙壁无声地诉说着我们离开后它的孤独寂寞,在风雨中倒下的无奈和无助。这片废墟曾经是我的家,兄弟姐妹在此打出闹进,那时父母很年轻,我们更年轻。从我记事起,家就是族人称之为大楼的一半房子,一旁盖着耳楼、厨房。大楼是祖屋,耳楼及厨房是父母结婚后依次建盖的。对于那一半大楼,父亲颇有几分不屑,认为我老爹那一辈几个大烟鬼兄弟盖的房子,纯粹的“松糕”墙,不牢实。父亲的宏伟计划是把它们全扒了,盖一间板板扎扎的大华三间。听母亲说,父亲很早就开始往家里一棵、两棵地抬木料,粗细长短不一。父亲偷偷抬到家的木料都堆在耳楼下,悄悄去掉树皮,根据心中的尺寸去了梢头,再堆在墙脚用草席盖好。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外婆家盖房急需木料,在母亲极力撮合之下,做为外婆唯一的女婿,父亲低价让出了准备了半生人的木料——一所华三间的大料。之后,父亲又开始了往家里抬木料,大多在晚上或是半夜,有时是他自己抬,有时是几个人一起抬来。渐渐地,耳楼下又堆起了许多木料,楼上则堆着父亲用短粗木头改成的木板。父亲抬木料回家的频率随着哥哥和弟弟的长大越发加快。要为两个儿子将来结婚准备房子,是父亲心中最为重要的任务。在哥哥以优越的成绩考上高中后,父亲突然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他在哥哥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希望。如果,大儿子有幸去吃国家粮了,那么就算小儿子在家务农,家里也不用盖大华三间了。假如两个儿子都有国家购粮本,那么,房子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父亲调整了人生规划,把工资拿出来全力以赴供我和哥哥弟弟上学,但心里仍盘算着凑足华三间一半的木料。退休的父亲酝酿已久的建房计划终于要实现了,夜晚,全家人围坐在火塘边憧憬着未来的新家,激动不以。已经燃烧了一堆柴禾,我们依然没有睡意。那样的夜晚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建房工作才真正开始。耳楼下的木料被抬到了生产队仓库,那儿有一块宽敞的大场子,可以让木工师傅们大显身手。随后,厨房被扒掉,门前那一堆石头被移开,我天天玩耍的空地被挖出一条深深的沟,父亲说那是基沟。某个夜晚,我被一阵说话声吵醒,只见家门前的树桩上挂着马灯,几个陌生的男人杠着一棵棵木头往家里走,母亲在一旁小声叮嘱。我趴在楼头上悄悄地看着这一切,不敢出声,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木料堆在队上的仓库里,没几天就被埋头苦干的木匠师傅们按照尺寸锯成长短不一的料子,分开堆放,散发着淡淡的轻香。母亲在耳楼下搭了一个临时土灶做饭,火烟飘满了整个屋子,熏得人睁不开眼睛。我到仓库背刨木花给母亲做饭,蹦蹦跳跳,刨木花洒了一路。我期待着眼前乱七八糟的基地上出现新房子,但等待有点漫长。一个多月过去了,新房子的石脚全部下好,仓库里的木料基本完工。终于,石脚上竖起了一棵棵木头,那是房屋的骨架,然后工人们开始围着楼房骨架砌土基。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崭新的房子,幸福而充实。土基砌到楼板的位置,天变了,冬的寒意随着冷风吹动着屋架。师傅们跟父亲商量,得赶紧把椽子钉好,铺上瓦,不然下雨就把柱子淋了。然而,椽子刚刚钉了一半,干活的人却说有事不来了。父亲忙着出去找人,却失望而归。看着焦急的父亲,我自告奋勇,灵活地趴上了晃晃悠悠的房顶,帮着师傅们弹墨斗线、钉椽子、风楹板。三妈着急地指着房顶大声喊:“三丫头,你赶紧下来,姑娘不能上房顶。”我一愣,不知所措。父亲大笑道:“我可没这么多讲究,我家的姑娘、儿子都一样。”大师傅也笑着说,七叔家的三姑娘比儿子还能干。赶上星期天,我正好帮着干活的师傅在房顶撒瓦。楼下的人把三至四片瓦码整齐再往上抛,我坐在房顶边沿伸手稳稳接住,然后堆在一旁的瓦沟上。筒瓦、板瓦,一片一片,垒着简单与快乐。我家的新房子在飘着雪花的冬天终于盖好,与大楼、耳楼并排,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天井。按父亲之前的设计,与耳楼相邻的楼上住我二姐,楼下是“饭厅”。与大楼相邻的楼小一点,楼下做厨房,楼上是我的卧室,开窗并能与二姐隔着小天井对望,这是父亲按照张家“书香门弟”的规格为我们两姐妹量身定做的“闺房”。盼望着住进父亲为我盖的“闺房”,等待着家里请客,渴望能吃到糕巴巴,抢到仪式上师傅撒在地上的铜钱。快过年了,已经等不及的我前去追问,母亲淡淡一笑,盖个偏厦请哪样客?至于我的“闺房”,木匠师傅把父亲的意图理解错了,料子下错了尺寸,所以那个小楼的高度不够,楼上无法住人。我特别失望,跑到大楼上哭了,赌气不下楼吃饭。母亲上来安慰我,悄声说现在家里盖的偏厦,木料都没有批到,全是父亲偷偷让山区的朋友搞来的,一直堆在朋友家,直到盖房子的时候才半夜拉回来。母亲十分向往地告诉我,等我哥长大了,盖大房子娶媳妇时一定要请客的。并许诺,以后耳楼上就是我的“闺房”,专属的。为了安慰失落的我,父亲再次请来木匠,准备为我跟二姐打几样时下最为时髦的家具。我一听来劲了,每天放学赶回家,专心地看着那两个木匠干活。他们拿着直尺左画右画,敲敲打打,手上的推刨向前一推,刨花就飞起一卷,手臂上的汗水像刨花撒了一地。终于,一张蒙板床,两个床头柜,一张三抽两柜,一张饭桌、一个时尚的菜厨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被刷上一层桔黄色的柒,带着木匠师傅们随意刷出来的木纹,浓而不艳却漂亮大方,果真如父亲所说,是最漂亮的家具。说好的,蒙板床我跟二姐一人一张,结果木板不够了,我只分到一个床头柜。我感到万分委屈,跟家里赌气,一直闹了大半个月才消停。我上初三那年,二姐成为吃国家粮的人。高兴之余,二姐与父亲共同出资,买了一台收音机放在厨柜上面,巧手的她特意勾了一块花巾盖在上面,流行又漂亮。我每天放学就飞奔回家,扔了书包就打开收音机,小说连播《平凡的世界》、《穆斯林的葬礼》听得如痴如醉。吃饭时间,一家人边听边谈论各种广播节目,特别是每日一曲,是全家人最喜爱的。高一,我放寒假回到家,惊喜地看到一台十七寸的黑白电视机放在厨柜旁的单桌上。实在太意外了,我们家竟然有电视机了。父亲笑哈哈地说是二姐用年终奖买的,本来打算写信告诉我的,就是想着给我一个惊喜。从县城回到小小的镇上,突然觉得我家比县城好千万倍,家里的房子那么新,还有“高档”家用电器,比起《平凡的世界》中的几位主人翁,我是何等幸福,考大学、吃国家粮的远大理想差点被瓦解。转眼,二姐已经谈婚论嫁了,我舍不得,央求妈妈让二姐招在家里。妈妈指着我的脑门,笑着说女孩子总是要嫁出去的,你将来也一样,我生气地说我才不嫁,我就要永远留在家里。我跟二姐还是嫁了,像妈妈说的远走高飞了。不过,我们走得不远也飞得不高,只是离小镇多了38公里路。从那时起,县城车站与小镇大桥头之间的距离就成了一根线,一头牵着父母,一头牵着我们迫切回家的脚步。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结婚了,家还是青龙,我们依然在这条乡村公路上风雨兼程,奔向家。二、不知不觉间,镇上的小洋楼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我回家时开始感觉父母居住的老屋越来越旧了。哥哥真的吃上国家粮,弟弟也在外面工作,父亲如愿以偿了。越发衰老的父亲对盖房子已无能为力,仅在家门前砌了一道矮矮的墙围,安上一道简单的门,让家里多了一个小小的园子。在我眼里,那门称为栅栏更为确切。园子一角,父亲种着一棵桃树,是随手从石缝里拔出来的。当时我看它那么瘦小,想着也许长不大,以后回家,发现它竟越长越好,还开了花。有时,回家推开那栅栏一样的门,扑进眼里的竟是一株灿烂的桃花,令略显破旧的小园生机盎然。之后的日子,打电话回家总会问问这株桃树,仿佛惦记一位亲人。年三月,随在县城居住的父母回家,推开门,那桃树在父母离家的二年时光里竟还完好地活着、成长着,并在春天到来时灿烂盛开,风吹来,落英缤纷,地上满是撒落的花瓣,全家人看着那朵朵桃花惊喜不以。就在那年,父亲去世了。那桃树掛满累累果实,一个个透着红色,压得树枝都弯了。母亲说这桃树花朵大、颜色鲜艳,但是挂果时间晚,不好吃,因看着好看就随它们挂在枝头。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桃树结果,父亲是最后一次。送走父亲,一连几晚,我呆坐在桃树下,老墙散发着淡淡的土味,夜色透过枝叶洒在脸上,似乎有微微的温度,心却不知想些什么!第二年三月,受母亲之托回青龙去看看她念念不忘的家。推开那道门,园子里静悄悄的透着初春的寒意,只有那株桃花开得正艳,树下落了许多花瓣,和着那苍老的土墙像一首诗,又似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老屋里,一切如旧,仿佛父母、姊妹刚刚出去,而我站在小天井旁边却是等着他们归来。我坐在那株桃树下,想了很多,却又忘记了。太阳已偏西,正好照着家门,我想起两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曾以为这诗是专写爱情的,当我站在桃花纷飞飘落的树下,才发现它的表现手法很广意啊。父亲已经离去,枝头桃花笑春风时,那些心底涌起的无法言表的痛楚,却是无法割舍的亲情。父亲走后,母亲随哥哥弟弟来到县城居住。母亲只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没带走家里任何一样物件,她说还要回来的,我们也说还要回来的,就让家保持原样吧。然而我们只有每年清明给父亲上坟时才回家,每次推开那道小门,见到的是小园子长满了高高的杂草,还有那株桃树凋落的叶子。我们找来锄头铲除杂草,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给几盆顽强活着的花浇水,把家里多年前留下的化肥找出来给桃树施肥。姊妹几个围坐在清凉的小园子里,靠着老屋的墙聊聊天,话题大多是曾经那些美好时光,零零碎碎又亲切自然。母亲终究没有再回到青龙。父亲走后第十年,母亲也过世了,哥哥把她安葬在华宁。我们依然每年清明准时回家,只是家越来越破。没想到,家竟然被小偷多次光顾,破旧但整齐的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许多母亲精心收藏的小物件被盗走。可我们依然要回家,还把那道简单的门配了钥匙,每人一把,但这些钥匙基本没用过,无人看守的老屋不但越来越破败,在多次被盗之后,那道门已形同虚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一株桃树越长越好。前年,我们回家却发现已经进不去家里了,当年父亲为我设计的“闺房”倒塌,把家门堵住了。为了安全起见,弟弟回去把整个家拆了。所有的记忆,幸福的往事,温馨的家园统统被埋进了土里。黄沙吹不老岁月,怎么能湮没我的思念?冬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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