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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次日早朝,十一岁的康熙皇帝端坐于龙椅上,稚气未脱地道:“众卿有事奏来。”
“臣有事要奏,”辅政大臣鳌拜拱手奏报,“皇上,去秋吴三桂奏请下旨剿灭水西一事,经臣调查,实属捏造事实,无端迫害。现有水西宣慰使之妻陇氏万里来京奏告事实。皇上,该宣慰使奏本在此。”说话间已从衣袖中掏出水西奏本,双手上递。
康熙皇帝道:“不必呈上,你们几个辅政大臣商量着办吧。”
“谢皇上,”鳌拜乃对索尼、苏克萨哈、班布尔善道,“咱们先听听水西宣慰使这份奏折吧,来,班布尔善,你念念。”班布尔善便将水西奏折念了一遍。
苏克萨哈拱手向皇帝道:“皇上,这吴三桂独霸西南,一贯自恃有功,为所欲为。此事臣以为水西显然被其冤枉,臣等也被其蒙骗,故有去冬代皇上拟旨剿灭水西之事。臣以为,当重新降旨,着吴三桂立刻撤军回归云南,朝廷亦不追究。”
班布尔善道;“皇上,臣以为,吴三桂既承圣命,坐镇云南,兼任贵州总管,督抚俱受其节制,况且云贵两省残明势力未尽,数十家土司每常蠢蠢欲动,该王自当严加管束。臣以为水西系诸土司中最强悍者,吴三桂此举有敲山震虎之意,无论吴三桂此举对水西冤不冤枉,朝廷既已两次下旨征剿,便不宜再下旨转向,且待事平后再给吴三桂提个醒。”
苏克萨哈道:“皇上,先帝自入关以来,而今我四人辅政仍应秉承先帝遗命,水西之事朝廷虽两次下旨征剿,实系受吴三桂欺骗,责不在朝廷,而在吴三桂耳。朝廷既已明了事实,便当改弦更张,方为明君之态。故臣以为,仍以下旨令吴三桂撤军回云南为是。”
班布尔善还想再说,却又被鳌拜抢了先,鳌拜道:“皇上,此事臣以为不必多议,拯水西百万黎民于水火之中,煞一煞吴三桂独霸西南之锐气,皆应如苏克萨哈之意下旨令该王退回云南。”
“索相呢?”康熙皇帝见首辅大臣索尼一直呆若木鸡站着,若有所思,不发一语,乃叫道:“索相!”
索尼被康熙喊叫,忙答道:“臣索尼在。”
康熙皇帝道:“索尼,你是首辅大臣,该有个决断意见。”
“老臣以为……”索尼身子久病,说起话来有神无气,“此事既然鳌拜和苏克萨哈二位中堂大人皆言赦免水西,那就赦免吧。”
康熙皇帝道:“你们依此议拟旨,早日发了吧。”
“喳!”鳌拜却于袖中掏出已经写好的黄绢圣旨,道:“皇上,臣已拟好圣旨,请皇上御批。”康熙令呈上来,但见其文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水西宣慰使安坤,本性忠良,所领各部俱循规蹈矩,并无越轨抗命之举,旨到之日,着吴三桂督滇川贵桂各路兵马尽离水西,各回驻地。不再追究前因后果,朕以仁义治天下。惟望兵马尽皆仁义之师,钦此!
康熙小皇帝看了之后,便由掌握皇帝玉玺的首辅大臣索尼在圣旨上用了印,派鳌拜下属镶黄旗出身的监察院右都御史赫本前往西南地区宣旨。
圣旨既下,陇玉和诺里武吐欣喜万分,千恩万谢地拜辞了救星鳌拜,准备与钦差大臣赫本一道赶往西南。
谁知这赫本虽承皇命,却未有个时间的限制。他借口今后离家数月必须作些安排,一连五天为亲友所请,迟迟不能上路。经陇玉和诺里武吐苦苦哀求,又送了一些银子,他才上了路,上了路他又借口上了年纪不肯受累,一日间仅行一站六十里便不走了。想那京城至云贵万里之遥,何日方可赶到?陇玉和诺里武吐见再三哀求亦不能动他拖延之心,便持了圣旨抄件,双双骑马先行了。原来,这赫本虽是鳌拜下属镶黄旗出身的满人,却与吴三桂在京城当作人质的吴应熊交情深厚。吴应熊得知他为钦差大臣后,又送了重礼,要他徐徐缓行,望他百日之后才走完万里路程。吴应熊相信百日之内,其父吴三桂就可以达到尽灭水西的目的。到时候呐,哼哼,谁又能将死人唤得活呢?!
陇玉和诺里武吐沿途专买快马轮换,每日三百里,想在一个多月跑到水西。这一日傍晚时分,行至湖南地界,住进一家小客栈,准备早早歇下,次日起早动身。谁知陇玉却因过于疲劳,又感冒风寒,竟大烧大热,昏迷胡话起来。这一下便是半步也行不得了。而且这山村野店,本无郎中,大病之人,又何处求医?幸好这诺里武吐平常间喜欢与水西彝族草药医生们上山采药,领悟到一些药理,平时虽不得用,在此紧要关头却不得不用了。他心急火燎地到洞庭湖岸边的山上采回来十味草药,却是;一支箭、二宝花、三颗针、四块瓦、五匹风、六月雪、七叶一支花、八爪金龙、九子莲、十大功劳,俱是除风祛毒特效之药,他又敢于用量,终将陇玉从死亡线上抓了回来,不过已耽误了半个多月,且陇玉又经病而体弱乏力,再不能行动,只得又延缓下来。噫!这可也算得上水西大喜大悲之事了。大喜者,凭着一尊夜郎木假山和一颗夜郎王印,便买通了主宰朝廷的鳌拜,很快就请得了为水西平反令吴三桂撤兵的圣旨,这与明朝初年奢香故事何其相似乃尔,当年奢香被贵州都督马烨鞭挞,忍辱负重下南京面圣而避免了水西战争。而今陇玉临危受命进京面圣也请得了消除水西战争的圣旨。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水西应该得以免除这场劫难。但大喜之后大悲的是,传圣旨的钦差大臣为吴应熊收买而慢吞吞行走,持圣旨抄件先行赶路的陇玉又病危中途。以致百日之后宣旨的赫本和重病耽搁的陇玉几乎同时抵达水西时,木弄箐已被攻破,安坤已经战死,禄天香则携子逃亡他乡,事后到达的圣恩终未能避免水西的危亡。后人曾有一诗评价此事云:
效法奢香赴京师,
奔波万里怕行迟,
奇木假山得珍爱,
权臣获印喜笑之,
孰料世事多变化,
钦差徐行缓宣旨,
更兼女杰染沉疴,
呜呼水西遍地尸。
五
贵州高原第一大河乌江发源于滇黔交界处的乌撒彝部草海附近。江水在一条数百米深的大裂谷中流淌,先是淙淙小溪,沿途汇纳若干溪流,渐成汹涌澎湃的大江。河谷岩壁陡峭,箐深林密,虎豹出没,多是人迹罕至的荒凉凶险之地。当地的人们并不知道整条河有统称乌江之说,而是对一段段河流各有了个名称。从源头往下依次为:可乐河、七星关河、总溪河、木空河、六归河、裸结河。至裸结河尾,又与从南边流来的另一条名叫三岔河的相汇后,仍分段称为鸭池河、六广河,从六广河往下才称为“乌江”,乌江往下流至重庆地界则称为“黔江”,直至注入中国第一大江长江。由于裸结河以上的河段两岸都是水西各部的领地,水西官家便称此段为“内水”。而三岔河以及两河交汇后称名的鸭池河、六广河因是水西彝部与贵州地方官兵分守对峙的界河,水西官家便称之为“外水”。外水之东是为水东,外水之西即为水西。明朝初年奢香夫人因维护与朝廷的团结和开通九驿有功位居宣慰之上时,水西势力曾扩张到水东,设有两个则溪六个部,是谓“水外六目”。明朝末年西南民族大起义领袖安邦彦战死于四川后,水外六目被迫割出,水西疆土便仍以外水为界。在乌江各段中,与水西休戚相关的河段主要有:木空河,邻近卧这城,历来是水西根本之地的屏障;六归河,邻近果勇底城,是水西东西向和南北向两条要道交叉处;裸结河,邻近木弄箐,是当今苴穆安坤的根据地;六广河,水西东出驿道必经门户,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这几段河流,每段都有百余里,而且无路可走,无船可行,一段有了情况,即使邻近河段也不可知。
大清贵州提督李本深率所辖全军四镇兵马及广西总兵张羽生部、四川总兵吴之茂部及各省兵马共二万三千余人驻扎于六广河已经半月有余。李本深原是李自成农民起义军中的一名将领,是前明科考进士,后被吴三桂所俘。善于识才用才的吴三桂将他从一名偏将提拔为总兵,康熙元年更向朝廷推荐任命他为提督。他明白自己理应尽心竭力报答吴三桂的知遇之恩。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了吴三桂正处心积虑地筹划着一桩极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他现在还看不清,但确定不移的一点是,他必须紧紧跟随,必须惟命是从,必须在亲王爷未来的壮举中占据显赫的位置。一个月以前,昆明特使来到贵阳带来平西王吴三桂的命令。命令他将所部四镇人马集中赶往六广河会师以剿灭水西。他当然不知道那道命令文书已被安顺驿丞索额阿竹涂改。认定吴王大军从西打来,必压水西军东遁,令他堵截于水西进出门户六广势所必然。因此他丝毫没有怀疑文书的真伪,便将大军齐齐呼呼开到六广河东岸,安营扎寨,囤积粮草,作长久防守计。
这一日,又是初夏晴天,李本深宴请游击以上军官和慕僚,却有百余人之多——齐聚提督行辕院内玩乐。新搭戏台上帷幕初卷,左侧台沿的黑漆木牌上写了即将演出的戏名:玉堂春,却是贵阳城内戏班子犒军演出。但听得演前锣鼓敲得奔放,早令气氛热闹起来。分座于十余席的将佐幕僚们却已交头接耳,私语之声嗡嗡不绝。
忽见提督李本深步入台上,一手执壶,一手执杯,立定台沿,高声道:“众位将军,本深秉承王命,与众位驻防六广。专司堵防水西逆贼逃走之道。平西亲王爷亲率十镇大军从水西西境攻入,此时鏖战甚急。指日破贼之后,必有余孽四散奔逃。我等扼此要路,正如张网猎兽者也,众位想已知道水西乃千年顽凶,桀骜不驯,曾多次祸害西南,令朝廷欲容难容。幸有平西亲王爷识破贼心,请得圣旨荡平水西,定将改土归流,州县其地,成就普天之下一般升平。而今战事尚未来临,特邀众位共乐一场。在座者均举起杯来,共祝亲王爷兵锋指处战无不胜。”众人唯唯,俱饮了酒。李本深又斟了一杯,再祝道:“这第二杯酒,却望众位战功显赫,荣耀乡里,前程无量!”“这第三杯酒,却有一句玩笑:对岸水西四十八部中美女无数,就连亲王爷也极为中意贼酋安坤美而体香之妾。我军一旦破贼之后,愿各位将军都艳福不浅!”众将一齐发笑,连声叫好。
“玉堂春”是明末无名氏编就的剧目,清初便广泛流传于全国各地。贵阳虽处于贫穷之地,却既是黔省中心又是川、滇、桂诸省必经之地,因而时兴的剧目也较早在贵阳出现。可怜这百余将佐武夫,大多数才是第一次看到这曲京剧。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甚而有的还为落难中的苏三掉了泪。满院中除了幽怨如泣的板腔之外,再无丝毫嘈杂之声。戏演了几乎两个时辰才罢。酒菜已凉,李本深令再添热菜,重温新酒。众将正欲猜拳行令时,李本深却又走上台子,笑道:“众位将军,适才这出大戏,却是有根有据。玉堂春本系青楼女子,这倒不必讲了。王三公子却是湖北房县人氏,本名王三善,穷秀才一个,中了进士之后,恰逢水西贼酋安邦彦作乱围困贵阳一年之久。朝廷用人心切,命王三善巡抚贵州。王三善率师一战而解了贵阳之围,再率六万大军从我们脚下的六广河渡过,连续五战皆捷,直至攻取了水西巢穴大方城。不料水西狡诈无比,窜伏深山之中,又切断明军粮道。王三善大军因缺粮难以立足,被迫回师省城,王巡抚行至内庄时中伏身亡,成全了他一腔以身报国之志。只可惜玉堂春历尽苦难稍觉甜,稍觉甜味又苦难。”李本深让众将议论片刻之后,又道:“而今我朝平西亲王奉旨征剿水西,却与王三善之举相类。所不同者,吴王乃盛朝柱石,身经百战,足智多谋,李自成,张献忠,朱由榔等等元凶,尽皆被吴王所破,何况水西弹丸之地乎?!我等将士若要不步王三善后尘,务必惟吴王之命是从。吴王既令我等驻扎六广御敌,便要安心于此,水西贼寇一旦逃窜于此,定当合力灭之。若吴王令我等攻入水西,更要奋勇向前,不可有丝毫畏缩,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皆在此一役,望众将军好自为之。”
李本深一席话,说得众将心里热乎乎。接着便劝酒祝酒,猜拳行令,一个个喝得满面春色,手舞足蹈,语无伦次。
李本深正被几位总兵敬酒不迭,却有侍兵来报,说有水西使者求见。李本深便令唤入大帐问话。水西使者是一名中年儒生,从其随员手中将一礼盒打开,却是极品天麻、灵芝和麝香,还有一件雕成虎形的丹玉。使者拜道:“水西使者安天拜见提督大人。”
李本深命人收礼,给座后,道:“你叫安天,可是安坤何人?”
“安坤是我族中堂弟。此行是奉水西东线兵马粮饷总领安如鼎之命,一者表达对大人敬仰之意,二者向大人表明水西心迹。大人,我水西绝无叛逆朝廷之心,吴王必是听了小人挑拨,竟调军欲灭水西,水西实在冤枉极矣!而今水西既遇大难,也绝无任由宰割之理。举水西四十八部之力,又未必败给吴王。然水西终无叛逆之意。禀明提督大人者,是水西在抵抗之余,已派人进京面圣,向朝廷申明冤曲。我朝圣祖爷少年英明,辅政大臣高瞻远瞩,知情后,必认我水西无罪,圣旨一下,两兵罢战,两家依旧同朝为臣,便如弟兄一般,望提督大人明鉴。”
这李本深本是一员颇具修养的儒将,乃道:“使者所言或是实情。然本督惟王命是从,既驻六广拒敌,拒的便是水西之敌。一旦水西如使者所言,得到宽免,吴王令退,本督自会退兵,否则本督绝不敢辞延王命。你既来了,也请捎话给你家苴穆安坤,若识时务便自缚请罪,以免水西生灵涂炭,若执意抗拒,便将成千古罪人!”
“大人所言自有道理。我家总领又有一个意思,万一交战起来,恳请大人在与我军交战之余,爱惜无辜百姓为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水西百姓亦是国朝百姓,只要不从贼以抗天兵,我军绝不会有骚扰之举。你还有什么话说呀?”
“没啦。”安天道,“提督大人既已明了我水西心迹,此行便已达到目的。告辞了!”
“且慢。”李本深道,“你既来了,便是客人,且陪众将喝几杯如何?”
“广交朋友平生所愿也,大人既有此美意,安天敢不从命乎!”
李本深于是携安天重新入席。却系首席,座中有四位总兵,二位副总兵和一位慕僚,无非添副杯筷。安天的从人则另居下席。李本深一一作了介绍,却是:总兵李世辉、李如碧、塔新策和王会,副总兵王友进和王可臣、督府师爷张驰。
“众位将军!”安天面对这众多朝廷大员,坦然陈词,“水西使者安天得识众位乃是前世有缘,我今特来六广却是表明水西心迹……”
乃将方才对李本深的一番话说了一遍。
总兵李如碧发声冷笑,道:“使者口口声声坦言水西并无反叛朝廷之心,何故拜了前明匡国公皮熊为军师?”
“将军问得极好。”安天道,“皮熊虽为前明旧臣,且至今反清之心不死。然从水西此时安危计,却是用其领兵之长,战略之方。并非赞同其反清复明。若水西渡此难关之后,皮熊仍存反清之心,水西定当擒获以献朝廷,将军若是当今水西苴穆,又蒙冤受迫,能不用可用之人否?”
李如碧被责问得难回一言,却有总兵塔新策道:“据说安坤有一妾美而体香,吴王屡求而不与。安坤心中可有吴王否?心中既无吴王又岂有朝廷乎?”
安天嘿嘿一笑,道:“将军此言大谬矣!俗话云: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夺。妻妾也是人,岂可随意给人?何况我水西苴穆之妾!舍此而外,水西贵重之物都不曾少给。去年八月吴王巡查,水西敬献的礼品便达二十余驮,绝色少女二十余名。可见水西尽意奉承吴王之心,至若将军所言心中无吴王即无朝廷之说尤属不妥,吴王纵然是权倾一方的亲王,终究只是朝廷治下一藩,难道说吴王放个屁也是朝廷放的屁么?”
众人禁不住发笑,令塔新策恼羞成怒,拔剑正欲动作,却有总兵李如碧接口道:“使者强词夺理我等暂不计较。我等俱是军队中人,但言战事。此次吴王奉旨统滇、黔、川、桂各路大军十万之众围剿水西,若朝廷终究不改初衷,使者以为水西可有保全之机否?”
安天稍作停顿,凛然而言:“我水西素来以和为贵,然亦非懦弱可欺之邦。君知否,前明天启、崇祯年间,王三善六万大军深入水西,只得丧师亡命之果,后继之朱燮元也惟以和局告终。官军虽坚刃利炮,兵精将良,水西但倚凭地利,加上人心整齐,同仇敌忾,避其锋锐,侍机游击,久而久之,官军师劳兵疲,不退则亡。若加上朝廷明了水西受迫缘由,更下新旨,水西保全又岂有疑义?将军若有不信,且拭目以待吧。”
李如碧也难以还击,讪讪无语。却又有督府师爷张驰笑道:“使者花言巧语也难掩事实:我大清历经数十年征战,终得一统天下。西南土司林立,朝廷早有改土司割据为派流官治理之议。此所谓‘改土归流’者也,大势所趋,挡之者亡。此正以势论之。势已至此,结果无非早迟而已。水西若识时务,即当拱手而降,以免亡族之祸!”
安天略作思索,乃回道:“安天虽身处僻壤,却也知朝廷中既有改土归流之议,却更有土流并治之说,方才提督大人也提及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水西亦是大清疆土,水西人亦是大清子民,顺治十五年,皇帝就曾有旨告诫吴王,‘尔等率领大军经过府、州、县及土司峦峒深处地方,当严行约束官兵,凡良民苗蛮财物及一草一木,勿得擅取。惟务宣布仁恩,使彼乐于归附。’可见皇帝爱民如子之心。终不然土司乐于归附之后又灭之。先生但言水西若识时务便该拱手请降,却不知水西凡事自有分寸。论降,早就降于大清。我水西苴穆还被授予三品袍帽靴带,加都督佥事。难道说先前降过大清降错了,定要今日再降吴王才对么?”这句反问锐利难当,众将面面相觑,不复再言。
总兵王会又道:“世间传水西反心久矣。顺治十八年在毗喇南面的凤凰山操兵练武,数达十万有余,不为谋反,如何练习?”
“误会,误会,天大的误会!”安天笑道,“将军既知十万集合起来,却不知那是我彝家习俗所致。顺治十八年,先苴穆安承宗去世,凤凰山即是道场,四十八部均有穆濯带人前来祭奠,依习俗有文祭武祭两种,文祭自不必说了,武祭却是刀枪鲜明,驰马若战,万人躁动,数万人观之,自然热闹非凡。岂是外人胡猜乱疑可知的么?”
李本深见众人难不倒安天,乃打圆场道:“先生果然伶牙俐齿,非一般使者可比,如此,本督倒有一事请教:前明龙场驿丞王阳明有一篇象祠记,闻说象祠便在水西境内,究竟何处,望先生赐教。”
“回都督,”安天道,“阳明先生所述象祠果然在我水西,位于此六广以西二十余里的驿道之侧,鳞角山之上。果然是巨木撑厦,气势壮伟,雕漆描金,香烟缭绕,不愧为我水西第一宗祠。都督若有兴致,安天可导引观之。”
“本督自然兴致甚浓,今后自要赏玩一番,”李本深道,“本督幼时好读太史公五帝本记,知虞舜同父异母弟为傲象,舜父瞽叟和后母及象屡次加害于舜,舜皆躲过不死,后尧禅位于舜,舜以德报怨,乃封象为西方诸侯。又闻唐朝时道州刺史薛伯高以象为恶人不该有祠而毁湖广道州象祠,而水西之象祠却独存于世。王阳明先生曾有一说:‘象之不仁,盖其始焉耳,又乌知其终之不见化于舜也?’此无非劝人宽宏行善之道,但不知水西地处僻壤,何能奉祠于象也。”
“我水西本是傲象之后,故以祠之。”安天道,“都督果然文武双全,且好记性,佩服,佩服!”
“先生过奖矣。阳明先生且又道,‘吾于是盖有信人性之善,天下无不可化之人’,本督既尊儒学,定当承举善化恶之旨。惟愿先生得劝你家苴穆和平归顺。若非得进兵不可,本督亦会约束将士不可妄杀无辜,但有降者,无伦尊卑,一概善待。”
“谢都督,”安天道,“今日得聆都督高见,安天之幸也。”席间少不得劝酒挟菜之后,安天辞归。李本深命人回赠一把玉骨苏绣折扇给安天,又嘱带一副锁子铜甲给水西东线总领安如鼎。
目送安天乘一叶轻舟渡过六广河后,李本深环顾诸将吏道:“此人有胆有识,必安如鼎也!”
自称安天的使者果然是水西东线总领安如鼎,他知道自己肩负着阻挡贵州清兵西进与吴三桂会合的重任,为弄清贵州军动向虚实,每日都有探子回来密报,但他终不放心,故假装为使者直接面见李本深,部属们都担心他的安危,但他坦然不惧,一是与水西江山前途相比,自己的安危微不足道,二是他知道李本深是员儒将,礼节上不会对他作难。故敢于只身前往。安如鼎原先没有想到会恰逢贵州军这一欢宴,宴席上更见识了李本深所辖四位总兵,且出于英雄本分,凡事好争高下,竟油然演了一出舌战诸将的好戏。他猜到李本深已看出他的真实身份,感慨李本深的君子风度。如此的谦和气氛,很难与未来的血腥仇杀联系起来。如果是和平之时的话,他相信与李本深一定会是诗朋文友,回想起李本深执手送别的那姿态,仿佛深交已久。不过安如鼎终于放心了。而今他看到的是贵州军正筑城建寨挖壕,分明作固守防范计,心中自然畅意。当然,身为东线兵马总领,他明白贵州清军又如一只未动的卧虎。若有日跃腾起来,又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人。水西必须防患于未然,战祸若起,水西不可惊慌失措。
渡过六广河,骑马沿驿道盘旋而上,行了二十余里,安如鼎回到了设于象祠之前的水西东线总领行辕大营。大营内,他的夫人、屑迭陇珍并十二部文武官员正对他望眼欲穿。稍息片刻之后,他便向众人讲述了此行详情。他本是善于言词之人,又有此一段非常之遇,自然讲得绘声绘色,引得众人屏息静听了半个时辰。直至终了,众人还静怔片刻,方才交口赞叹不已。
却有穆濯化作宏声大叫:“总领此行大长我水西威风,谅他李本深再不敢小觑我水西!”
“若依末将之见,”一位名叫铁石的骂色道,“乘李本深做着美梦之时,分路夜渡六广河,直插清兵营中杀人放火,还愁它不能瓦解么”
“不然,”又一位穆濯细木底道,“李本深既受吴三桂重托,又岂是等闲之辈?怕只怕我们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呢!若依我见,不如依旧加强沿河岩壁防御工事。以我地之利,心之齐,六广河西岸必可铸成铜墙铁壁,无论敌进或退,我自岿然不动,则可保证我东线不失。东线不失,苴穆自可集中全力消灭吴三桂矣!”
安如鼎微笑着静听众文武将吏的议论,心中早定了主意,乃道:“从今以后,各部均要严守阵地,尤其是六广渡,黄沙渡,小箐渡诸处,更添滚木擂石。须将军队分为两班,日夜轮换,作到把守操练两不误,如此,方可持久。”
此时贵州提督李本深亦同样嘱令所部各军严守要隘,不可让水西一人窜入东岸。
这样,东线无战事。
点击下面查看毕节吴勇27年写《乌蒙史诗》内容提要与楔子第一章冲冠再怒为红颜冲冠再怒为红颜(一)冲冠再怒为红颜(二三)第一章冲冠再怒为红颜(四五)第一章冲冠再怒为红颜(六七)第一章冲冠再怒为红颜(八九)第一章冲冠再怒为红颜(十、十一)第一章冲冠再怒为红颜(十二)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一)
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二.三)
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四.五)
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六)
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七、八)
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九)
第二章未雨绸缪各运筹(十)
第三章叉戛那鏖兵阿扎屯第三章叉戛那鏖兵阿扎屯(一、二)
第三章叉戛那鏖兵阿扎屯(三、四)
第三章叉戛那鏖兵阿扎屯(五、六)
第三章叉戛那鏖兵阿扎屯(七)第三章叉戛那鏖兵阿扎屯(八、九)
第三章叉戛那鏖兵阿扎屯(十)
第四章陇玉进京告御状第四章陇玉进京告御状(一)
第四章陇玉进京告御状(二、三)
吴勇简介:男,年11月出生于黔西县城关镇水西村,年9月黔西一中肄业。年调织金县国营桂花林场当工人,后提为林业工程师,又调任县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县旅游局副局长,县文联常务副主席。现已退休。现任民营织金竹荪研究所所长兼总工程师,系中国食用菌协会常务理事。有多项科研课题获省市科技成果奖。同时致力于文学创作,是毕节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主要作品《乌蒙史诗》长篇小说系列(已出版5部)获省第四届乌江文学奖,长篇小说《国之宝桢》即将改编拍摄四十集电视连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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