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庄往事
(长篇小说连载之六)
文/祁荣
十七
清明过后,寒冬抵不过暖潮,天气渐渐地变暖了。
刚刚露出山头的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大地。两只小燕子落在电话线上无忧无虑地,快乐地欢叫着。院子里那棵杏树的枝头上一簇一簇白里透粉的杏花散发着阵阵清香。
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玉子感觉自己的病好多了。她不再咳漱、胸疼、发烧了,精神也好起来了,渐渐地也能帮助娘做一些家务活了。
玉子今天心里特别高兴。昨天晚上商量好,医院去做一次检查。如果自己的病彻底治疗好了,她就可以和同伴们一起参加劳动了。
不知道是咋回事。一见到王征自己就觉得有精神,一天不见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莫非自己真的喜欢上了王征?玉子一想到这些,心里一阵慌乱,脸上也觉得一阵发烧。
玉子今天特意地换了一身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白色衬衣外面是一件浅绿色的紧领毛衣,一套洗得干净,熨得平整的浅灰色外套显得玉子更加俊俏,那对粗黑油亮的辫子上,扎着鲜亮的红头绳显得玉子更有少女特有的活力。她吃过早饭,干净利索地帮助娘收拾好碗筷。就等着王征了。
一声门响,王征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进院子:“玉妹子,准备好了么?咱们走吧。”
玉子迎出来说:“人家早就等着你呢,咱们走吧。”她走过去,按住自行车的后衣架正准备跨上去,鼻子闻到王征身上散发出青年男性特有的气息,突然觉得一阵脸红,心慌,她轻声说:“王征哥,你先走吧,到北岭路口等我,”
两人对视一笑,心领神会,王征说:“玉子你可快点。别叫我老等着。”王征骑上车子先走了。
北岭路口,那棵大柳树柔软的树枝已经泛了绿,在微微的春分吹动下轻轻地摆动,路边的青草芽儿也钻出了地皮。王征把自行车打在大柳树底下,掏出手绢一边擦着车子上的浮土,一边等玉子。他医院复查病情,其实是他早就想做的一件事。他不知道啥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感觉,玉子已经进入了他的心。他特别想和玉子单独在一起说说话,可是有了机会,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这一次一定得把自己的心里话向玉子表白了。谁知道人家心里有没有咱,要是说错了,玉子翻了脸该咋办?王征的心里很兴奋、紧张、慌乱……
玉子走了过来,微微有点喘气,微笑着对王征说:“王征哥你走得真快,让我好难赶啊。”
“我哪敢快走,我这不是在等着你吗。”王征站起身,抖了抖手绢上的土,随手把手绢装进了裤兜:“你在村里就坐上车子,就不用走这么远了,你们女人就是脸皮嫩。”
“可不是吗,我怕叫人说闲话。”
玉子坐在车子后衣架上,两手轻轻地扶着王征的腰,王征立刻来了精神,他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头。他得意地,兴奋地登着自行车,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向县城走去。
路边的小草嫩绿嫩绿的,尖尖的草叶上顶着一颗颗露水珠,沉睡了一冬的蒲公英、二月兰也开了零星的黄色的、蓝色的花儿。
“王征哥,那时候我得的是传染病,你天天去为我看病、打针就不怕传染吗?”
“你别忘记,我是干啥的,当医生的人有办法保护自己,不容易被传染的。当兵的人能怕打仗么?再说,你是谁呀,为了治好你的病,我就是死也愿意。”
玉子听到王征这样说,她特别高兴,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玉子在王征的背上轻轻地拧了一下“你这个人,今天咋这样贫嘴?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
王征哈哈地笑了起来:“玉子妹,轻点使劲,要不摔倒了,咱俩就滚到一起了。”
“你真坏,不理你了。”
……
医院,王征带着玉子找到了那位戴眼镜的漂亮苗条的女医生,她给玉子听了心肺,拍了片子。化验了血。苗条女医生告诉他们:“这姑娘的病基本好了。这么短的时间,这种病能好这么快,真是奇迹。不过,还要注意多休息,坚持治疗,按时服药。”
玉子拿着片子和化验单看了又看,“这是真的吗?”
王征对着太阳举起片子,指着上面的图像说:“你看这肺叶纹理清晰,没有一点病变阴影,连病灶点都快吸收了。你还有啥不放心的。”
“那还不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天天给打针、配药、又找偏方,我能好这么快吗?我一定得好好谢谢你。”
“为你效劳,我愿意。我真想一辈子为你效劳,保护你一生,你愿意吗?”王征趁机表白自己的心愿。
“那好呀,我也真想感谢你一辈子呢,”玉子红着脸低下头说。
听到这话,王征的心里高兴极了。他紧紧地攥住玉子的双手说:“玉妹子,为了你的康复,咱们得庆祝一下,今天我请客,咱俩到饭馆吃饭去。”
玉子腼腆地挣脱了王征的手,说:“王征哥,今天咱们就不去了,要不俺娘就等急了,往后有的是时间。”
王征从兜里掏出一条不知道啥时候买好的鲜黄色的纱巾,给玉子系在脖子上:“献给美丽的蒲公英花,纱巾系在你的脖子上,我要系住你的心。”
“我的人和心早就被你系住了。”玉子的脸上荡出了幸福的笑容。
回家的路上两个年轻人都很高兴,王征骑车特别有精神,嘴里还不停地哼哼着小曲。玉子坐在后衣架上,两只手轻轻地搂住王征的腰。
大路两边的青草芽儿,享受着春风的轻拂,春阳的沐浴。更加富有活力,兴奋地,可劲地生长。那充满活力的蒲公英开着几朵鲜黄的花儿,迎着微微的春风,向着这一对幸福的年轻人轻轻地点头。
十八
几阵春风,几场春雨过后,山里的天气渐渐地暖和起来,山坡上的雪都融化了,白龙沟里的冰河又变成活奔乱跳的清溪。山谷里的砂石路上,运石头的大马车,拖拉机来来往往。采石场上更加热闹起来。打炮眼队的小伙子们甩开肩膀绕起大锤,砸得钢钎直冒火星。清场的铲车隆隆地把石块推向料场,装车的人们抢着往自己的车上抱石块,马林续指挥着爆破队的人们忙着装药、挂线、填炮……
太阳走到正南,运石头的车辆都满载着石块下山了。打炮眼的小伙子们扛着钢钎、大锤,擦着头上的汗水,说着笑着散工了,往村子里走去。马林续的爆破队则忙着装炮,安装雷管,整理导火索,派人放警戒,准备点火放炮。
当各哨位打回准备好的信号以后,马林续向点火员发出了点火的命令。点火员迅速地将导火索点燃以后,跑回隐蔽点,躲在防爆洞内。
马林续趴在洞口听着一声声炮响,看着一团团黄色的烟雾,真像当年用地雷炸鬼子一样高兴。他默默地数着炸响的炮数。他听着响了十九响,就没有动静了。不对呀,明明装了二十炮,怎么响了十九响?他又问了旁边的人,都说是短了一炮没有响。
不行,必须马上排除哑炮。不然,下午人们来干活就有危险!“你们等着,我去看看。”马林续说着就往外走。
“老马,你歇一会,我们去。”两个年轻人说。
“不行,我看着炮炸,听着炮响,知道哑炮大概的位置。你们毛手毛脚,去排哑炮,太危险了。你们年轻,还没有娶媳妇呢。”马林续说着已经拖着微跛的右腿走出了的掩体。
马林续走到爆破点,认真地检查着爆破的状况,清点着爆破的位置,小心谨慎地寻找那个没有响的哑炮。很快就找到了哑炮的位置。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导火索被掉下来的石块砸断了。
他清理了哑炮周围的石块,轻轻地挖开炮眼,屏住气,小心地抽出雷管。他正要往出起炸药,突然,山崖上一块被震酥了的大石头滚了下来,正巧砸在了马林续的身上。
十九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张德厚办公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张德厚拿起电话一听,电话那边是杨中悲痛的声音:“老张,采石场出事了,马林续被石头砸死了。”
“什么?马林续怎么了?”张德厚惊呆了。
“马林续被石头砸死了。”杨中哭咽着重复了一遍。
“怎么搞的,我马上就到。”
张德厚放下电话,坐上公社唯一的一辆“”急速向采石场奔去。
张德厚赶到采石场,老远就望见山坡上围着好多人。杨中和刘红卫迎了上来:“老张,你看这咋办呀?”
张德厚铁青着脸,啥也没说。快步走进人群。看到的是马林续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尸体。他扑了过去,把马林续扶起来抱在怀里:“兄弟,你这是咋了,你说话呀,你睁眼看看,哥来晚了。”张德厚摇着马林续的身子。眼里淌出了两行热泪。“兄弟,老哥害了你。战场上,你没有牺牲在敌人的炮火里,咋就死在这石头下,太不值了。”张德厚老泪横流,说话都哽咽了。
“行了,张书记,您别太悲伤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该咋办吧。”杨中扶起张德厚。他的眼里也含着泪花。扬中向张德厚讲述了马林续排哑炮被石头砸死的经过。他哽咽着,话不成声:“老张啊,我没有保护好马林续,很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的托付,该死的应该是我呀。”
张德厚擦擦眼泪悲痛地说:“这事也不能怪你,你也别太自责。老马那脾气你我还不知道,遇到危险的时候,他都会抢着上。”他把马林续轻轻地放到地上,对扬中说:“先别通知家属,咱们把人装殓好,送到郭家庄,再想办法通知家人。”
“红卫,你去派辆拖拉机把老马拉上,送到郭家庄。记住,先把老马身上的血迹弄干净,再给他换身好点的衣服。别让家人看到后瘆的慌。”张德厚特别嘱咐。他又伏下身子用自己的袖口擦着马林续脸上已经凝固了的血迹:“兄弟呀,你这样走了,哥哥我痛心呀,你咋叫我向玉子娘交代呀?”
几个月的相处,马林续的为人和所作所为,使刘红卫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刘红卫觉得马林续不像马六通、赵发和马肖他们说得那样坏,他倒觉得马林续这个人很实在,是个一心为公的老党员、老革命。别看右腿有残疾,干起活来特别卖力。他和张书记、杨场长是枪林弹雨里冲出来的老战友,是革命道路上结成的老弟兄。他们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就连受批挨斗,受委屈,他们对党都没有一点怨言,工作起来仍就那么忘我。他们这样的人能和共产党对着干吗?刘红卫渐渐地对马林续产生了敬意。特别是这次马林续为了排除险情而牺牲,更加触动了刘红卫的心灵深处。
刘红卫怀着悲痛、尊敬、内疚的心情,亲自用了三块毛巾,才把马林续脸上、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擦干净,他瞅着马林续那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惨白的脸,哽咽着:“老马呀老马,您这个人真是太实在了。您岁数这么大,腿又不好使,每次危险的地方您总是亲自去。您还是像老八路一样,总是把生的机会让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就连挨斗受批判,都毫无怨言,工作起来还是那么卖命。”刘红卫眼里滚出了眼泪:“老马呀老马,您用生命冲洗了他们对您的污蔑,用行动证明了您的清白、高尚和对党对人民的忠诚。”他翻遍了马林续的行李,也没有找到一件像样的衣服。他跑回宿舍,把自己那套洗得很干净,平时舍不得穿的旧军装,拿出来给马林续换上。刘红卫站起来摘下帽子恭恭敬敬地向马林续的遗体三鞠躬,又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老马,您走好,我会和老张、老杨他们向党,向人们证明您是一位清白的,高尚的。忠诚的共产党员。您将永远是我心中可尊敬的英雄。”刘红卫含着热泪指挥人们把马林续抬到拖拉机上。
张德厚给马六通打了“是郭家庄大队吗?我是张德厚。”
“啊,张书记,我是马六通,有什么事?请指示。”马六通一听是公社张书记的电话,马上变得恭敬起来。
“马六通,我告诉你,马林续在采石场出事了。你要通知村革委会的人,和半农半医,叫他们做好准备,一会我们就到。”张德厚简短地说。
“张书记,马林续出啥事了?我们该做啥准备呀?”为了讨好张德厚,马六通小心翼翼地问。
张德厚沉痛地告诉马六通:“马林续牺牲了。你给我听明白,他可是为公牺牲的。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家里的人,等着大家到了村子再通知家属。”张德厚有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马六通听了以后,心里吃了一惊,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不过他马上转过了弯,特别是张德厚强调:马林续是为公牺牲的。这句话使他知道了马林续在张德厚心里的份量和这件事的性质,他马上心里有了底:“张书记,您放心,老马为公牺牲了,是个英雄,是咱们红旗庄公社的光荣,是我们郭家庄的骄傲。我们马上搭灵棚,准备迎接他。”
马六通是谁呀,他的脑筋转的太快了。他觉得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不用他动手就除掉了马林续,借这个机会还可以给他的郭家庄大队增加光彩。更重要的是,他可以趁机讨好张德厚,得到张书记对他的好感,进一步取得张德厚对他的信任。自己必须把这件事办好。
“好了,废话少说,到这个时候了还骄傲什么?记住,不要把动静闹大了,你们先准备好,我们到了以后,再通知家人。”
马六通虽然挨了张德厚的冷钉子,但是他还是讨好地说:“是,张书记,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办好这件事。”
二十
晚饭过后,玉子娘在伙房收拾碗筷。玉子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缝皮子。不料,一不小心,针尖扎在了捏皮子的手指上,随着钻心的刺痛,鲜血从针眼里渗了出来。玉子赶紧把受了伤的手指放到嘴里哈了哈,疼痛减轻了。她把伤口上的鲜血用纸擦干净,把针在头皮上擦了擦,又接着缝了起来。
油灯头上的灯花“啪”地爆了一下,油灯暗了一会儿,又亮了起来。
炉子上的水壶“吱,吱”地响着。一缕淡白色的水蒸气从水壶嘴里挤出来,弥散在家中。
玉子和娘丝毫不觉得一场天大的灾难正向他们压过来。
街门被推开了,几个人快步走了进来。玉子抬头一看,像是张德厚和杨中、王征几个人。她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他们来干什么?
“娘,有客人来了。”玉子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迎了出去。
“大伯,你们是稀客,快进来。”
“玉子,你娘在家吗?”张德厚神情严肃地问。其它的人都没有说话,就连王征都没有啃声。
“在,这么晚了还能往哪去,是谁呀?”玉子娘一边答应,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迎了出来。
“是老张、老杨,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咋这么晚才来呀,快进来。”
玉子娘热情地迎了上去。
“玉子娘,老哥对不起你。”老张上前捉住玉子娘的手,神情沉重地说。
其它的人都围了上来。特别是王征早就站到玉子娘的背后。玉子看到眼前的情景,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玉子娘被老张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有点茫然,“说啥呀,有啥对起对不起的?都是老弟兄了,你今天这是咋了?”玉子娘一脸疑惑。
杨中抢前一步强忍着悲痛说;“是我没有保护好老马。”
玉子听了,觉得有点不对劲。问杨中;“大伯,我爹咋了?”
“闺女,你爹他,他---。”杨中说不下去。
“老马他出啥事了?你快说呀。”玉子娘紧攥着张德厚的手,焦急地问。
“老马今天中午被石头砸坏了。”张德厚含着眼泪说。
“他在哪、伤得重不重?”玉子娘着急地问。
“他就在村口。”
“那还不赶快抬进来?”
“他回不来了,玉子娘,咱们去看看他吧”
玉子娘听到这句话,心里全明白了:“老马他不行了吧?”她紧盯着张德厚的眼睛问。
“嗯,”张德厚点点头:“玉子娘你可得挺住啊,还有孩子们。”这时候,人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啊,玉子爹呀,你咋这么快就走了,剩下我们孤儿寡女可咋办呀?”玉子娘一着急,一口气没缓上来,瘫到地下。
大家一下子都着急了。王征马上又是掐人中,又是掐合谷。
玉子捋着娘的胸脯,喊着;“娘,娘,你醒醒。”
好大一会儿,玉子娘才缓过气来。
郝雪峰和玉子搀着玉子娘来到村口的场面上。
马六通、赵发和马肖带着几个人,早就在场面边上搭了一个帆布帐棚,棚前挂着两盏马灯。昏暗的灯光下,马林续的尸体穿着那身旧军装,躺在一块门板上。他那倔强的脸上显出痛苦的扭曲,嘴角淌出几滴暗红色的凝血,两眼紧闭,再也不闻世界上的事了。玉子和玉子娘俩爬在马林续那僵硬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那声音惨的揪心拽胆,撕心裂肺。那气氛悲痛欲绝。郝雪峰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张德厚、杨中、刘红卫、赵发站在周围陪着落泪。只有马六通在边上看着马林续毫无表情的脸,心里说:这回你再跟我作对,真是老天有眼。过去我搞王凤英,你不让,害得我受了一年牢狱之苦。现在我还嫌她老呢。往后我一定把你老婆搞到手,叫你死也戴绿帽子。但是对着张德厚、杨中和众人的面,他还得好好表现。马六通是个很有心计的人。
马福在村里和孩子们疯耍,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天塌的大事。
马六通走过去拉着玉子娘的胳膊:“大嫂子,别哭坏了身子,咱慢慢地想。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说着,马六通也假惺惺地挤出了两眼泪水,他用手背揉着自己的眼睛,擦掉眼泪,搀着着玉子娘的胳膊往起扶。
郝雪峰也扶着玉子站了起来,她用手绢替玉子擦着眼泪说:“玉子姐,别再哭了,要不,婶子也止不住,咱还有好多事要做。”
马六通讨好地说:“大嫂子,天这么晚了,该给大哥装殓了。咱上哪儿买棺材去呀?大哥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杨中说:“是呀,天这么晚了,该从哪里买呢?”
玉子娘擦着眼泪说:“我也不知道咋办?岁数都不过六十,谁准备那东西。”
“咱们场有的是松木板,明天找人做一副好的。”杨中说。
“那不行呀,咱们这里的习俗是:死人入殓是不能过夜的。”马六通想了一下说:“要不这样,俺娘准备着一口好棺材,一时半会她也用不着。咱先借着用,过后再还她。”
“行,就这样办。不过,你得做好老人家的工作,要从老人心上过。事后咱们一定做一口半尺厚的四块瓦还给她老人家,”张德厚拍了板。
马六通把马林续被砸死的事跟老娘说了。老人家也觉得很突然,也很悲痛:“唉,好人咋就不长寿?咋不叫我老太婆替了他?他早早死了玉子娘带着两个孩子咋过呀?”老太婆知道马林续的为人,也知道自己儿子做的那些事。但是她一个快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又能说些什么呢。年轻的时候她也为八路军做过军鞋,往南山送过军粮。老头死的早,她把唯一的儿子马六通惯大了。马六通脑子像他爹特别好使,很聪明,但是就不往好来学。为此,她也伤了不少心。
马六通把借棺材的事和老娘说了。老太婆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先拿走吧,反正当下我也用不着,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一时半会也用不着。还不是在那里闲摆着?
他带人把早就油漆好了的大红棺材抬了出来,将马林续装殓好。
二十一
那是一个阴云沉沉的上午,太阳躲在灰蒙蒙的云后边不肯露脸,没有一丝风,场面周围的白杨树静静地肃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树枝上那爱吵爱闹的小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马林续的追悼会在场面举行。
马林续的灵棚前面装饰了墨绿的松枝。棚口正上方的中间,一条黑色横幅上,贴着端端正正的白纸黑字:“马林续同志永垂不朽”。灵棚的两侧摆着张德厚和杨中以个人名义敬献的花圈以及公社党委、公社革委会、社直各单位、大队党支部、革委会敬献的花圈。灵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放大了的马林续的照片。电唱机里放出的哀乐使现场的气氛显得庄严肃穆,悲哀沉痛。
公社革委会的干部、社直各单位的主要领导、采石场的全体干部和民工、村里的干部和很多社员都集聚在场面上,参加马林续的追悼会。
杨中主持了追悼会。他介绍了马林续的生平和主要事迹。重点介绍了马林续为公英勇牺牲的经过。
张德厚代表公社党委宣读了县革委《关于为马林续同志平反的决定》,并致了悼词。他说:“马林续同志是我们党的好党员,好干部。他为革命事业默默地献出自己的一生。我们将会永远记住他。
马林续同志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证明了他对党和人们的忠诚。战争时期他是一位机智勇敢,足智多谋的战斗员和指挥员。和平建设时期,他是一位坚定地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带头人。平时他是一位把党的利益和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好党员。危险的时候,他是一位把生的机会让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的英雄。今天,县革委给马林续同志平了反,给他洗清了冤枉,还了他一个清白,肯定了他的一生。也证明了我们党的伟大。
马林续同志将永远活在我们心中,马林续同志永垂不朽!”
人们向马林续的灵柩和遗像三鞠躬致敬,进行遗体告别。玉子娘和玉子、马福穿着白色的孝衣,跪在马林续的灵柩旁边,强忍着悲痛接受了大家的慰问。
老曹贵走了三十里的山路,赶来参加马林续的追悼会。他扶着马林续的棺材,老泪横流:“林续呀林续,枪林弹雨你都闯过来了,咋你就死在一块石头下。你不是说你命大吗?咋你就躲不过这一劫?扔下老哥,你就先走了?咱俩不是早就说好了,你得给我送花圈呀,你咋就说话不算数?林续呀林续你睁开眼看再哥一眼,和老哥哥说说话,你不能死,你也不会死,你的血不是流完了,老哥来给你输,咱们的事业还没完成,咱们的路还得走下去……”
在张德厚、扬中和大家的再三劝说下。老曹贵才被刘红卫搀扶到旁边的凳子上休息了。
看到眼前的情景,刘红卫心里很酸楚,眼里流出了泪珠。他为以前误会马林续从内心深处感到懊悔,也暗暗下定决心,做一个像马林续那样的人。
在张德厚的亲自主持下,公社上的干部们,采石场的人们,和村里的乡亲们为马林续送行,把他埋葬在南岭上的杏树林里。
在操办马林续的后事这件事上,马六通略施小计,深得张德厚,杨中的好感,也使玉子娘很受感动。毕竟人家跑前跑后,帮了不少忙,而且在着急的时候,还拿出了老娘的寿材给马林续装殓。这在农村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待续)
郭家庄往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一)
郭家庄往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二)
郭家庄往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三)
郭家庄往事(长篇小说连载之四)
郭家庄往事(长篇小说连载之五)
作者简介:
祁荣,男,河北蔚县人,年5月出生,中学二级教师、主治医师职称。蔚县西合营师范毕业,后又取得河北中医学院毕业学历。年参加工作,历任赤脚医生、民办教师,中学教师、校医工作。自幼爱医喜文。多次获“县优秀通讯员”、“先进教师”、“市优秀校医”、“河北省中学卫生工作先进个人”先后发表《针灸治疗常见病的体会》、《中学生近视眼的防治》、专业论文六篇,散文《春雨》、《赞玉泉溪》、《村口的大柳树》《童趣拾零》、《临证随笔》及诗歌《蒲公英》、《小草》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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